【斑樱】贰拾伍(10)

第十章

春野樱醒的时候是傍晚,落日黯淡的金红光辉从阖着的纸窗窗口滤进来落在她身上盖着的被子上,昭示着将晚的时间。她的眼珠迟滞地转动了一下,看着眼前不高房顶的木头榫楔结构,脑子里混沌一片,没有任何记忆和想法,只是呆呆地看着屋顶。

轻微的拉门声响起,她没有转头。一个人在她身边坐下来,一会儿后凑过来翻动她的眼皮。

“已经差不多了,起来吃点东西吧。”低沉有点沙哑的声音让春野樱浑身像过电一样,脑子忽然像被从水底拉起来,有了点神采去看他。年轻的男人,面色平静,正专注地看着自己。

斑。

“斑。”

脑子和嘴同时说出了这个称呼。

男人稍微笑了一下,伸手扶她起来。春野樱有些晕眩,她皱着眉按了按自己的额头,记忆终于开始慢慢回笼。自己端着药茶去斑的房间,中途遇到了他的叔父,然后他只说了一句话,突然自己的视线中就只看见了没见过形状的万花筒。

大意了。

像冷水从头流到脚,思考瞬间占据了她的脑海。意识到斑就在身边,她忽然急切地转过头:“你怎么样,斑,受伤了吗?他做了什么?”

“放心。”宇智波斑打开身边的食盒盖子,端出来一碗粥递给春野樱,“我没事,泉奈也没事。”

她下意识地接过粥碗,却没有马上喝,过多的疑问让她现在完全没有闲情先填饱自己的肚子,曲起膝盖将粥碗搁在上面,继续追问:“你叔父呢?我在走廊上遇到了他,应该是中了他的幻术。”春野樱心里非常懊恼,明明在幻术上的研究已经下了不少功夫,甚至拜宇智波佐助所赐自己连硬件最高的幻术都已经经历过了,竟然还是着了万花筒写轮眼的道。

“他自裁了。”斑的话将她从懊恼中拉了出来,春野樱震惊地看着半垂着眼睛的男人反问:“他,他自裁了?等等,不是——你能不能说给我听一下过程,仅凭这些线索我完全没有头绪,老实说我还有点头疼,猜也猜不出来的。”

宇智波斑从食盒里拿出一个勺子递给她,“你喝粥吧,我说给你听。”

春野樱只好先端起碗,舀起一勺温度刚好入口的粥送进嘴里,一边眼巴巴地看着斑。他闭了闭眼睛说:“叔父端过来的茶水里面大约是最后促进发作量的毒药,我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知道我早就有所防备,而且不会如他所愿地死去或者失去自主意识后他就用自己带过来的刀自裁了。”

春野樱瞪大眼睛,刚刚从幻术中醒来,她还有点没那么敏锐,只能先喝口粥压压惊,然后整理了一下思路,谨慎地问道:“如果你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就是,他有说过是为什么吗?”这是一直困扰着春野樱的问题,她不明白斑叔父的动机是什么,只得到了一个他死亡的结局,这实在无法让她接受,就像两军对垒,擂鼓进军,她总想着血肉横飞之后,上将人头落地之前总有一个国仇家恨的理由,没想到轰轰烈烈的你死我活,到最后是如此突兀的鸣金收兵。

斑如她所想没有立刻回答她。春野樱为了避免他尴尬,也不想显得自己像逼问一样,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盯着被子上的花纹研究。但他最终没有回避也没有拒绝,而是正视着她的眼睛说:“这件事事关宇智波一族的秘密,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果然是这样啊。春野樱苦笑着发现事关宇智波,从古至今都有那么多无可奈何。她点点头表示理解,不再追问,只是问起他对外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斑说他会对外宣称叔父因为儿子的罪过愧疚自裁,算是保全了他最后的名声,也不至于让宇智波内部动摇。

春野樱稍微有些吃惊,这个处理方法可以说非常妥当也非常宽容。对于一个谋害了自己的父亲意图颠覆全族的人,斑能做下这样的决定让她觉得有点不符合她所认识的那个斑的形象。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带着与她记忆中形象的奇怪矛盾点,一方面他比那个宇智波斑的气质更为尖锐不可近,但在真正处理事情的时候却又逆向地表现出留有余地的特点。

她本来一直觉得,斑属于那种“不会记仇,有仇当场就报了”的人,隐忍和宽恕从来不是他的选择。现在看来自己对他的认知看来也是有所偏颇的了,不知道是否是泉奈还活着,这个男人心中到底还有一丝柔软。

不再评价宇智波斑显然已经不想多提的这件事,春野樱问他最后那杯茶要不要检测里面的毒素。斑想了想说:“不必了,剩的不多,也没必要。”

春野樱搅动着粥的勺子一停,抬头皱眉看着他:“什么叫剩的不多?你喝了?”

“嗯,当时准备套他的话,所以喝了。”斑理所当然般地回答。樱简制被他这样不当一回事的态度给气笑了,她不客气地说:“斑,我早就跟你说过,这种毒素非常罕见而且很难拔除,估计你方圆一百里以内只有我能做到。你不要觉得一次喝点没事,万一他当时加的就是致死量呢?你——你就不能想个别的方法避避吗?”说到后面她也有些无奈,当时的情况也许喝下去才是最好的方法。

斑正襟危坐,果然如她所想地说:“当时别无他法,而且我有把握他不想一次毒死我。”

樱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用勺子了,一口把剩下的粥喝干净,没好气地接过斑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说:“行了,我再配一次药给你洗血,完成以后我再做打算。”

斑看着她含着真切忧虑的绿色眼镜,忽然开口问:“樱,你也说了这种毒素闻所未闻,怎么会在第一次碰到我就能解开一部分毒素?”

春野樱斜眼看着他:“我说你这是准备秋后算帐兔死狗烹?跟你说过我没有研究出来完全能解开这种毒素的方法,根除的方法是洗血,就是直接剥离,测验用的药剂是无法完全解毒的明白吗?”

转念一想,刚刚经历了与亲人那样的勾心斗角,怀疑自己也不是没有道理,春野樱只好选择宽容当局者迷的这个人,总结了一句:“而且我很强,知识就是力量。”

斑点点头:“我相信你。”

“相信我就不要问让人误会的话了。”春野樱叹气说。就算再能理解他的苦衷在理性上原谅他,她终究会因为别人的不信任而伤感——可能是她打小的经历带来的罕见自卑阴影,因为追不上同伴而对自身能力受到怀疑十分敏感。

“只要你说,我就相信你。”斑平静地说,并非为自己辩解,而是表明真实的态度。这句话让春野樱好受了一些,她开始告诉斑要准备哪些药材。

 

*

斑叔父的葬礼安排得比较仓促。尽管斑在族中大会上宣布了自己的叔父是出于愧疚和大义的自裁,但是从他事后的态度来看,心机深沉的上层们很快就品出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代族长恐怕是心中有怨才会对叔父的葬礼这么疏忽,同时也是在警示其他族人,如果生出异心,就会是跟死者一样的下场。

叔父最后被葬入了木叶的公共墓地,他的儿子则早在之前被挖掉双眼毁去筋脉扔到了乱葬岗。那个行事狠辣又果断的男人被宇智波斑保全了最后一丝颜面,不得不说已经很幸运。

春野樱的身份也在一段时间后被重新公之于众,她并不是宇智波斑的未婚妻,而是为了追查是谁在他们父子身上下毒的云游医忍。知道这件事以后最震惊的是泉奈。鬼知道他为了习惯叫一个人嫂嫂独自在房间里练习了多少次,现在这个女人一站在他面前他就想到这个称呼,短时间内怕是很难转移到别人身上去。

真是的,明明他已经说服自己他们两人是非常般配的一对,难得有这样能和哥哥并肩讨论时事的女人,睿智而且身手不凡,奇特的医疗技能更是闻所闻问,怎么看都是哥哥新娘的合适人选……

他忽然灵机一动,起身到哥哥的房间,问他:“哥哥,你为什么不干脆就迎娶樱桑呢?”

多么合适,多么理所应当。

斑从正在看的书卷中抬起眼睛不咸不淡地施舍了他一眼:“别说这种没头没尾的话。”

泉奈不太敢在哥哥面前太放肆,老老实实跪坐下来坐端正。但他去看斑的脸的时候总觉得他并没有那么不悦,于是继续小心翼翼地说:“哥哥,你看,你和樱桑假扮未婚夫妻都快小半年了,到现在都没人发现过端倪,说明你们真的很般配啊。”

斑放下手中的卷轴,正视着泉奈的眼睛:“你很喜欢她?”

泉奈的脸瞬间变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不,你,你说什么呢,我是说,作为哥哥的妻子的话,是,是非常合适的人选……跟我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

斑张开嘴正准备说话,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没几个呼吸快人快语的女人就出现在门边,看到泉奈很快笑了:“哎呀,泉奈也在,还好我带了四个杯子。”她手上端的是形状可爱的茶点。

但泉奈看到她完全没有了留下来吃茶点的心思,站起身草草打了个招呼就飞一般地走了。春野樱奇怪地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走进内室问宇智波斑:“你骂他了吗?我看他脸都红了。”

“没有,大概是热的。”斑信口胡说了一句,端起春野樱泡的加了药材的茶。春野樱耸耸肩坐下来,拈起自己做的三色丸子吃了一口。这个年代的糖不知道是提纯工艺还不到家的原因还是原料问题,总是没有她的那个年代甜。最近发生的事实在是惊涛骇浪一般,结束了竟然觉得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再想起自己跌落这个时空的那一天,真真是恍如隔世。

斑看着她惆怅的脸,喝了一口茶问道:“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春野樱早料到他要问这个:“我这次来就是跟你说这件事。你这里的事情我已经帮的差不多了,接下来我得到世界别的地方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回到……我族中的方法。”

“正如我上次所言,如果你暂时没有头绪,可以先留在宇智波。你于我有恩,这里永远会是你的安身之所。”斑慢慢地说。

春野樱嚼着三色丸子的动作停了一会儿,然后笑着说:“这倒也是,我可是救了你的命的。”她忽然转过头看着屋外的庭院,斑看不到她的脸了。一根签子串起的两个半丸子被捏在指间,唯一咬了一口的那个上面有一排整齐的牙印。

“谢谢你。”

这二十余年来,除了父母还没有谁说过会成为她永远的安身之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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